第40章 心血·來潮
關燈
小
中
大
第40章 心血·來潮
“喵嗚～……”
一道顫顫巍巍的小貓叫聲, 吸引了在草叢上撲騰打滾的黑旋風的註意力。
“喵嗚……”
黑旋風仔細傾聽片刻聲音傳來的方向，抖了抖耳朵, 邁開四條腿向草地中間走去。
“喵嗚……喵嗚……”
幼嫩的小貓叫聲又細又弱, 從雜亂的草叢下方傳來。
“簌簌……簌簌……”黑旋風踩著淺淺的草地行走，走到一片雜亂草葉前面時停下來，低頭往草叢裏嗅了嗅。
小貓的叫聲消失了, 但是微弱的心跳聲還在。
黑旋風伸爪子扒拉面前的草叢，淩亂蓋在上面的草葉被扒開, 露出下面一個泥坑和一只半副身體浸在泥水中的小貓。
小貓瑟瑟發抖, 不知道是冷的還是被嚇的, 黑旋風嗚嚶的叫了一聲, 低頭向泥坑裏試了試，泥坑太小，又有點深, 它的嘴巴只能伸進去一半，沒辦法夠著小貓把它叼出來。
黑旋風擡起腦袋，伸爪子試了試，爪子放進去，然後, 它用爪子慢慢蹭到小貓的身體下面, 托著小貓慢慢從泥坑裏出來。
“喵嗚……”小貓瑟瑟發抖的發出細弱叫聲，它真的很小，可能出生半個月或許一個月, 身上的毛毛全都濕漉漉的貼在身上, 露出身體瘦弱的線條。
“嗚～”黑旋風甩了甩爪爪上的泥水, 低頭叼起小貓向一個地方跑去。
“誒？大黑又帶來了什麽？”
“噫！小貓咪！這是從哪裏發現的？怎麽這麽狼狽？”
“快快拿幹毛巾來。”
“好小，看樣子才一月齡, 這麽冷的天不知道在水裏泡了多久，千萬別生病啊。”
“來放暖氣片旁邊。看著，不要讓它挨上去哦。”
黑旋風在流浪動物愛心之家裏看著小貓被三個女生照顧，小貓很怕人，但是照顧它的小姐姐們都很溫柔，也懂貓，給它擦掉身上泥水後，把它放到了溫暖的地方，又沖泡了一瓶幼貓奶粉給小貓喝，眼看著，小貓的狀態比之前平穩一些了。
黑旋風晃了晃尾巴，在愛心之家裏享受了一番小姐姐們的梳毛餵食，時間差不多了，心情愉快的離開。
愛心之家裏，小姐姐們還在討論它。
“大黑真的好聰明哦！”
“第六次撿到流浪小動物送給我們了。”
“大黑這麽聰明是天生的還是主人教的啊？天吶好羨慕，這麽聰明的狗子我也想要。”
“應該是教的好吧。大黑的主人帶它來過一回，後來就都是大黑獨自送小動物過來……大黑這個品種的狗不可能天生這麽聰明。”
大黑歡快的回到家，唐小雲不在，常二十三給它開的門。
這兩個家夥，天氣冷常二十三天天宅家裏，黑旋風每天需要不少的運動量，自己下去遛自己。黑旋風以前沒有這麽聰明的，跟在唐小雲身邊久了，黑旋風是越來越聰明了。體型也變大了很多，剛來那會兒還是只小狗，現在已經長成了大狗。
但是，即使體型上有著十幾二十倍的差距，在常二十三面前，黑旋風依舊要縮著爪爪跟尾巴當小弟。
“嗚嗚……”黑旋風喉嚨裏發出嗚嚶聲，委屈的守在窩邊，它的窩裏常二十三盤成一團，既享受柔軟的布料又享受一側火爐子散發的溫暖，黑旋風能有什麽辦法呢？還不是只能眼睜睜看著唄。
有需要的時候，常二十三老大一出聲，黑旋風還得貢獻出自己毛茸茸暖烘烘的肚皮，讓常二十三在它溫暖的肚子下舒舒服服的過冬。
黑旋風趴在冰涼的地板上，心裏面可委屈了，在心裏想等主人回來一定要跟主人告狀。
……雖然它每一次的告狀，唐小雲都聽不懂。
“大師，大師，真的不能幫我嗎？”
“大師，我願意加錢，加十萬，加十萬怎麽樣？”
“大師，大師！大師留步！”
豪華別墅的入戶花園裏，從客廳裏追出來的人緊緊拖住往外走的女道士，祈求道：“大師你慈悲為懷，你不能不管我啊！”
唐小雲拉開對方抓住她胳膊的手，搖頭說：“慈悲為懷的是佛門弟子。鄭先生你另請高明吧，你的訴求我無能為力。”
“不不，大師，我已經請過六七位大師了，他們都說幫不了我，你、您是我請來的道行最高的大師，您一定要幫幫我！我求求您了，我、我給您跪下了！”
“撲通！”人高馬大，額際布滿冷汗濡濕了頭發的男人跪倒在地，“大師，求求您！只有你能救我了！”
唐小雲在他跪下時旋身一轉避了開去，搖頭道：“早知會有今日，何必當初呢？”說完，腳下生風，一步六七尺離開了這裏。
“大師！大師不要走啊——”
春天的風吹的路邊花草樹木都醒來了，雖然這風還是冷的，但春意漸濃，有些樹梢枝頭已經可以看見零星的花苞。
唐小雲出門辦事時一身道袍搭一件大衣，今天這件大衣穿的薄些，在撲面而過的風中蕩起些許蹁躚的弧度。
“人啊……總愛作孽！”唐小雲近似無聲的呢喃出這句話，在路邊林蔭道上走著。
人真的是個很奇怪的生物。不知道會有陰司報應的時候，仗著有錢，仗著有權，或是仗著陰暗角落無人知曉，肆無忌憚的作孽，等因果報應臨頭了，又痛哭流涕的哭求原諒。
可是原諒哪兒是那麽容易的事情？
人間的原諒都有多少的心不甘情不願，何況歸屬陰間不再受人間道德法律輿論轄制的鬼呢？
鬼報仇，陰間準的，只要不傷及無辜，修行者不管。
有仇報仇，有怨報怨，因果報應，殺人償命。
唐小雲搖著頭。如果提前知道這位事主遭遇的是冤孽報應，她來都不會來。
還沒到家，唐小雲的手機就響了起來。她看了眼來電人顯示，點了拒接。
沒一會兒，電話鈴聲又響起來。還是剛才那個人。
唐小雲依然點了拒接，並且把這個號碼拉進了黑名單。
又過了一會兒，一個新的號碼打了進來。
唐小雲依然拒接、拉黑，然後把手機調靜音，放兜裏不管了。
他要打電話盡管打吧，唐小雲不接就是。
北京的冬天快要過去了。
唐小雲在北京待的靜極思動，想出去一段時間。
不期然的，她想起了很長時間沒有回去過的故鄉。
和老家媽媽最後一通電話已經是三四個月前的事了，這兩年他們都沒要唐小雲給他們寄錢回去，也不知道他們在家裏過得好不好。
唐小雲心血來潮，決定回去看看他們。
嗯，在出發之前，得給他們打個電話……要是他們不讓她回去的話，唐小雲想了想，他們不讓是他們的事，她要回去是她的事，她想做一件事情，不需要別人來說同不同意。
打定主意，jsg唐小雲打了個電話回去，問了問家裏生活怎麽樣，媽媽怎麽樣，爸爸怎麽樣，弟弟怎麽樣，聽了一耳朵的家裏很好，媽媽爸爸也很好，媽媽怎麽樣，爸爸怎麽樣，弟弟讀書怎麽怎麽樣，然後反過來問她在外面過的好不好……每次通電話都是差不多的問候，兩邊都想讓對面的人安心。
把家裏人都問候過一遍後，唐小雲說：“我過幾天回去看看你們。”
許紅花那邊滯了片刻，說話：“啊？小雲你要回來？你在外面沒事吧？你沒出什麽事吧？”
唐小雲懶洋洋靠在椅背上，說：“沒事吧。就是想你們了，回去看看你們。”
“噢，沒事就好，沒事就好。我和你爸都很好，你不要經常惦記我們，我們身體好著呢。那……既然你想回來，那就回來吧，我今天給你收拾床鋪，你哪天出發？什麽時候到家？”
唐小雲算了算時間，說：“27號到家吧。”
“行，行，那你想吃什麽，你跟我說，我提前準備好。”
“嗯，家裏還有臘肉嗎？”
“有有有，還有兩塊，你回來做給你吃。”
“嗯。你們有什麽想要的咯，我給你們帶回去。”
“沒有什麽，難得帶，你自己回來就行了，別亂買東西，路上這麽遠你帶你行李回來就行了，搞太多東西難帶……”
唐小雲唇角彎起，瞇起眼睛懶洋洋的笑，拖長了聲調回應道：“知～道～啦～～～”
母親給她的感覺是不一樣的，與別的每一個人、任何一個人給她的感覺都完全不同的，這或許是獨屬於‘母親’這個身份、這個存在獨有的，其他任何身份、任何人無法代替的、獨一無二的、唯有母親能夠帶來的感受與撫慰。
每當與媽媽通電話時，唐小雲就覺得愉悅。就算聽她說些家裏雞毛蒜皮的小事，她也覺得輕松愉快。
在這個時候，她是屬於‘唐小雲’的部分多一些，而‘雲雁隨’融合後帶來的影響少一些。她可以還是一個小女孩。
這感覺，奇妙又令人留戀。
敲定了哪一天回去的事，許紅花催促她掛電話，話費貴，還有什麽話等回去了再跟她說。
唐小雲聽話的掛斷電話，心說我現在很有錢，這點話費毛毛雨啦。
掛斷電話後，唐小雲琢磨這次回去怎麽勸服爸媽聽她的話離開村裏，到鎮上或者到市裏去生活，她現在有錢了，可以給他們在鎮上或市裏買一套房子，搬出來遠離村裏，弟弟也能換一個條件更好的地方讀書。
這件事情，等回去見到他們了再說。
唐小雲收拾東西，安排常二十三和黑旋風在家裏看家。
常二十三躍躍欲試，想跟她一起出門。‘尊家要去哪裏？要待多長時間？帶上我嘛～’
唐小雲說：“你們不去。我不確定什麽時候回來，你們把家看好。”
說走就走，唐小雲買了當天下午的高鐵票，高鐵不能直達她老家所在的市，路上要換乘火車，但是比起全程坐火車，這速度依然要快的多。
唐小雲撐著下巴，看車窗外飛馳而過的田野，這是她第一次坐高鐵，第一次體會高鐵速度，感受是如此的平穩、快速。
神能有這麽快的速度嗎？
唐小雲腦子裏漫無邊際的想著。
神應該不能。
人能夠做到神都做不到的事情了，難怪人不再需要神。
這是文明發展的必然歷程嗎？
那……假如有一天，天元大世界的修真者都消失了，那個世界也會變得像這個世界一樣發展嗎？
噫……？我在想什麽？
人定勝天……唔，人定勝天也有很多種啊，不是只有一條道路能走得通，不同的世界遵循不同的規則能夠有不同的發展……世界是一個點，從點能夠延伸出無數條線……
腦子裏漫無目的天馬行空隨便想的東西越來越沒有邊際缺乏邏輯，車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慢慢變換，平原、田野、山丘、春天的痕跡從輕到重。
越往南走，田野生機勃勃，山林蒼翠盎然，天上的雲層越薄，露出太陽的光輝。
有的地方天空晴朗，有的地方在下雨。
車廂裏漸漸的變得有點熱。
唐小雲脫掉了外面的大衣。
到了她要換乘的城市，天剛剛黑透沒多久，夜幕上隱隱約約看得到一輪月亮。
陌生的城市，陌生的空氣。不算陌生的……火車站裏面鬼魂等待徘徊的場景。
好像除了北京，其他城市高鐵站火車站裏面都有些徘徊的鬼魂，或多或少，大部分衣著有些年代感，少部分與當今時代人的打扮沒什麽區別。
不知道這些鬼魂為什麽在火車站徘徊不去，也沒有人沒有鬼神來管，來來去去路過的修行者……哦，她忘了，不是所有的修行者都像她一樣天生看得到鬼魂的，即使是達到她師父那種境界的修道人，也要借助法力給自己開眼以後才看得到鬼魂，否則只能通過感知知道鬼魂的方位，是看不到鬼魂的樣子的。
像火車站裏這些魂體淡薄的鬼魂，有旺盛人氣混雜，一般修行人可能……大概……好像……察覺不到它們的。
所以當年常二十三跟徐容慧說，唐小雲天生適合走這條道。
所以徐容慧才答應收下唐小雲做徒弟。因為她天賦異稟。
不知不覺又回想起很久以前的事，唐小雲晃晃腦袋，從夜晚也有很多人等待車次的人群中穿過，找到售票大廳進去買票。
窗口後面售票員在電腦上查看後，說：“最近的車次臥鋪票沒有了，晚上十點十五分那一趟還有臥鋪票。”
“那就十點十五分的吧。”
“好的。幾張票？”
“一張。”
“五百三十五。”
唐小雲遞出身份證和錢，暗自嘀咕了一句：窮家富路。
拿到票，她拖著行李去候車大廳。
有些人的旅程喧鬧，有些人的旅程安靜，有些人的旅程寂靜又孤獨。這是比較文藝的說法。實際上的火車上，泡面味、臭腳丫子味、打呼嚕聲、咳嗽聲……噫，火車長途，誰坐過的誰知道。
好不容易捱過三十個小時的火車行程，到達她老家所在的市裏，火車晚點，唐小雲下車時已經五點多鐘，天還沒亮，火車站外面仍然有很多等客的車與拉客的人。
“去哪兒啊？”
“細妹子去哪兒？”
“坐車嗎？”
這是現實中一部分勞苦大眾的生活，真實得一點都不美好。
唐小雲戴著口罩從人群裏走出來，路燈光照以外的地方黑漆漆的，她往黑暗中看了一圈，選擇一個方向走了進去。
還記得唐小雲第一次離家，在火車上遇見的役使倀鬼的老太婆嗎？唐小雲的第一桶金，就是從老太婆手裏收到的役鬼的贖金，算算，如今時間已經過去好幾年了。
她剛才看到路燈光照邊緣一閃而過的一條鬼影，有點眼熟，唐小雲想不起來這個眼熟是在哪裏見過了，想了想，她決定追上去看看。
黑暗中的小巷，安靜而幽深，仿佛黑暗中蹲著什麽鬼怪，隨時能跳出來嚇你一跳。
哦，這種一般人會害怕的場景，對唐小雲完全沒壓力，如果有鬼藏在黑暗裏的話，她的眼睛看得到。遇見鬼一般是她打鬼而不是鬼嚇她。
鞋底扣在地面發出“噠噠”的響聲，聲音在黑暗小巷中有點嚇人……哦，又忘了，嚇不到唐小雲。
跟隨鬼魂留下的鬼氣痕跡，唐小雲一路七拐八拐，走進一片擁擠老舊的房子群裏。
黑漆漆，陰森森，死寂的聽不到生靈的聲音。
“喲謔～有意思。”唐小雲笑了一下，眼睛裏露出興致勃勃的、找到樂子的神情，就像當初季蟬衣求上門請她去救被邪惡法師抓走的胡五，那一場她殺得很盡興。就像當初胡大奶奶上門找茬，唐小雲興致勃勃和它打架（打它）。此時，她又露出了與當時相似的神情。
——她被勾起興趣了的那種神色。
藏在高屋瓦檐下的老太婆鬼滿面怨恨，以一種冷冰冰的、看死人的眼神看著下方小巷裏的人。
她記得下面那個小娘皮，她平生頭一次吃癟就在她手裏，死了她都忘不了那個小娘皮！導致她死亡、導致她變成受別人驅使的役鬼的罪魁禍首！
現在，她報仇的機會來了。很快，很快這個小娘皮就要死來跟她作伴了。一想到這裏，老太婆鬼心裏就滿是扭曲的暢快，真想仰jsg天大笑，痛快的出了這口氣啊！
唐小雲伸手往墻壁上敲了敲，看起來是在敲墻壁，其實她敲的是這片陰間與陽間的壁壘，換個容易理解的說法就是，她目前身處一片鬼域中，不過這片鬼域的主宰給她的感覺不太厲害，她估摸著自己有六七分的把握幹掉對方。她剛剛敲的是這片鬼域的‘墻’，目的是判斷這面‘墻’厚不厚。
“不錯嘛，不容易打破呢。”唐小雲嘀咕道。
唐小雲拖著行李箱，在這片鬼域中走了一圈，發現了一個問題，“好小。好歹是個能撐開鬼域的鬼中大鬼，怎麽鬼域的面積這麽小？跟我聽說過的不符啊……”
轉了一圈回到原地，唐小雲放開行李箱，擡頭四處打量了一會兒，她看得到藏在黑暗中各處的鬼，但是真奇怪，它們居然一動不動，按道理不是應該跳出來嚇她，然後一起沖上來對付她嗎？
鬼們其實也感到很奇怪。
‘這個人怎麽還沒被嚇得大喊大叫？’
‘唔……法師膽子比較大？’
‘是這樣嗎？我第一次見到法師，原來法師不怕十八層地獄懲罰的啊！’
‘不應該啊……白骨王布置的十八層地獄讓人讓鬼都身臨其境，不可能迷惑不了一個法師。’
‘哪裏出問題了？’
鬼們百思不得其解。
唐小雲也感到有些不對。“它們怎麽還不出手？難道在等我主動？”
唐小雲看看進入黑暗時就拿出的斬邪劍，沈吟片刻，點點頭，“好吧，那我就主動一點吧。”
月亮藏在深深夜色裏，天上沒有光源，地上也濃黑阻礙人視線。
唐小雲仰起頭，看藏在黑暗中的鬼是一團團有著輪廓的半透明影子，它們的位置太高了，要麽在高屋的瓦檐下藏身，要麽在高墻的窗臺上。
想了想，唐小雲先把劍收起來，這個‘收起來’是指收進芥子洞天。也就在斬邪劍收進芥子洞天的下一秒，唐小雲眼前一陣扭曲，面前的一切都大變了模樣……
“新來的？判了多少年？算了，懶得問了，來這兒的都是判了刑的，先下油鍋炸一炸吧。”
唐小雲：“……哇哦！”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
“喵嗚～……”
一道顫顫巍巍的小貓叫聲, 吸引了在草叢上撲騰打滾的黑旋風的註意力。
“喵嗚……”
黑旋風仔細傾聽片刻聲音傳來的方向，抖了抖耳朵, 邁開四條腿向草地中間走去。
“喵嗚……喵嗚……”
幼嫩的小貓叫聲又細又弱, 從雜亂的草叢下方傳來。
“簌簌……簌簌……”黑旋風踩著淺淺的草地行走，走到一片雜亂草葉前面時停下來，低頭往草叢裏嗅了嗅。
小貓的叫聲消失了, 但是微弱的心跳聲還在。
黑旋風伸爪子扒拉面前的草叢，淩亂蓋在上面的草葉被扒開, 露出下面一個泥坑和一只半副身體浸在泥水中的小貓。
小貓瑟瑟發抖, 不知道是冷的還是被嚇的, 黑旋風嗚嚶的叫了一聲, 低頭向泥坑裏試了試，泥坑太小，又有點深, 它的嘴巴只能伸進去一半，沒辦法夠著小貓把它叼出來。
黑旋風擡起腦袋，伸爪子試了試，爪子放進去，然後, 它用爪子慢慢蹭到小貓的身體下面, 托著小貓慢慢從泥坑裏出來。
“喵嗚……”小貓瑟瑟發抖的發出細弱叫聲，它真的很小，可能出生半個月或許一個月, 身上的毛毛全都濕漉漉的貼在身上, 露出身體瘦弱的線條。
“嗚～”黑旋風甩了甩爪爪上的泥水, 低頭叼起小貓向一個地方跑去。
“誒？大黑又帶來了什麽？”
“噫！小貓咪！這是從哪裏發現的？怎麽這麽狼狽？”
“快快拿幹毛巾來。”
“好小，看樣子才一月齡, 這麽冷的天不知道在水裏泡了多久，千萬別生病啊。”
“來放暖氣片旁邊。看著，不要讓它挨上去哦。”
黑旋風在流浪動物愛心之家裏看著小貓被三個女生照顧，小貓很怕人，但是照顧它的小姐姐們都很溫柔，也懂貓，給它擦掉身上泥水後，把它放到了溫暖的地方，又沖泡了一瓶幼貓奶粉給小貓喝，眼看著，小貓的狀態比之前平穩一些了。
黑旋風晃了晃尾巴，在愛心之家裏享受了一番小姐姐們的梳毛餵食，時間差不多了，心情愉快的離開。
愛心之家裏，小姐姐們還在討論它。
“大黑真的好聰明哦！”
“第六次撿到流浪小動物送給我們了。”
“大黑這麽聰明是天生的還是主人教的啊？天吶好羨慕，這麽聰明的狗子我也想要。”
“應該是教的好吧。大黑的主人帶它來過一回，後來就都是大黑獨自送小動物過來……大黑這個品種的狗不可能天生這麽聰明。”
大黑歡快的回到家，唐小雲不在，常二十三給它開的門。
這兩個家夥，天氣冷常二十三天天宅家裏，黑旋風每天需要不少的運動量，自己下去遛自己。黑旋風以前沒有這麽聰明的，跟在唐小雲身邊久了，黑旋風是越來越聰明了。體型也變大了很多，剛來那會兒還是只小狗，現在已經長成了大狗。
但是，即使體型上有著十幾二十倍的差距，在常二十三面前，黑旋風依舊要縮著爪爪跟尾巴當小弟。
“嗚嗚……”黑旋風喉嚨裏發出嗚嚶聲，委屈的守在窩邊，它的窩裏常二十三盤成一團，既享受柔軟的布料又享受一側火爐子散發的溫暖，黑旋風能有什麽辦法呢？還不是只能眼睜睜看著唄。
有需要的時候，常二十三老大一出聲，黑旋風還得貢獻出自己毛茸茸暖烘烘的肚皮，讓常二十三在它溫暖的肚子下舒舒服服的過冬。
黑旋風趴在冰涼的地板上，心裏面可委屈了，在心裏想等主人回來一定要跟主人告狀。
……雖然它每一次的告狀，唐小雲都聽不懂。
“大師，大師，真的不能幫我嗎？”
“大師，我願意加錢，加十萬，加十萬怎麽樣？”
“大師，大師！大師留步！”
豪華別墅的入戶花園裏，從客廳裏追出來的人緊緊拖住往外走的女道士，祈求道：“大師你慈悲為懷，你不能不管我啊！”
唐小雲拉開對方抓住她胳膊的手，搖頭說：“慈悲為懷的是佛門弟子。鄭先生你另請高明吧，你的訴求我無能為力。”
“不不，大師，我已經請過六七位大師了，他們都說幫不了我，你、您是我請來的道行最高的大師，您一定要幫幫我！我求求您了，我、我給您跪下了！”
“撲通！”人高馬大，額際布滿冷汗濡濕了頭發的男人跪倒在地，“大師，求求您！只有你能救我了！”
唐小雲在他跪下時旋身一轉避了開去，搖頭道：“早知會有今日，何必當初呢？”說完，腳下生風，一步六七尺離開了這裏。
“大師！大師不要走啊——”
春天的風吹的路邊花草樹木都醒來了，雖然這風還是冷的，但春意漸濃，有些樹梢枝頭已經可以看見零星的花苞。
唐小雲出門辦事時一身道袍搭一件大衣，今天這件大衣穿的薄些，在撲面而過的風中蕩起些許蹁躚的弧度。
“人啊……總愛作孽！”唐小雲近似無聲的呢喃出這句話，在路邊林蔭道上走著。
人真的是個很奇怪的生物。不知道會有陰司報應的時候，仗著有錢，仗著有權，或是仗著陰暗角落無人知曉，肆無忌憚的作孽，等因果報應臨頭了，又痛哭流涕的哭求原諒。
可是原諒哪兒是那麽容易的事情？
人間的原諒都有多少的心不甘情不願，何況歸屬陰間不再受人間道德法律輿論轄制的鬼呢？
鬼報仇，陰間準的，只要不傷及無辜，修行者不管。
有仇報仇，有怨報怨，因果報應，殺人償命。
唐小雲搖著頭。如果提前知道這位事主遭遇的是冤孽報應，她來都不會來。
還沒到家，唐小雲的手機就響了起來。她看了眼來電人顯示，點了拒接。
沒一會兒，電話鈴聲又響起來。還是剛才那個人。
唐小雲依然點了拒接，並且把這個號碼拉進了黑名單。
又過了一會兒，一個新的號碼打了進來。
唐小雲依然拒接、拉黑，然後把手機調靜音，放兜裏不管了。
他要打電話盡管打吧，唐小雲不接就是。
北京的冬天快要過去了。
唐小雲在北京待的靜極思動，想出去一段時間。
不期然的，她想起了很長時間沒有回去過的故鄉。
和老家媽媽最後一通電話已經是三四個月前的事了，這兩年他們都沒要唐小雲給他們寄錢回去，也不知道他們在家裏過得好不好。
唐小雲心血來潮，決定回去看看他們。
嗯，在出發之前，得給他們打個電話……要是他們不讓她回去的話，唐小雲想了想，他們不讓是他們的事，她要回去是她的事，她想做一件事情，不需要別人來說同不同意。
打定主意，jsg唐小雲打了個電話回去，問了問家裏生活怎麽樣，媽媽怎麽樣，爸爸怎麽樣，弟弟怎麽樣，聽了一耳朵的家裏很好，媽媽爸爸也很好，媽媽怎麽樣，爸爸怎麽樣，弟弟讀書怎麽怎麽樣，然後反過來問她在外面過的好不好……每次通電話都是差不多的問候，兩邊都想讓對面的人安心。
把家裏人都問候過一遍後，唐小雲說：“我過幾天回去看看你們。”
許紅花那邊滯了片刻，說話：“啊？小雲你要回來？你在外面沒事吧？你沒出什麽事吧？”
唐小雲懶洋洋靠在椅背上，說：“沒事吧。就是想你們了，回去看看你們。”
“噢，沒事就好，沒事就好。我和你爸都很好，你不要經常惦記我們，我們身體好著呢。那……既然你想回來，那就回來吧，我今天給你收拾床鋪，你哪天出發？什麽時候到家？”
唐小雲算了算時間，說：“27號到家吧。”
“行，行，那你想吃什麽，你跟我說，我提前準備好。”
“嗯，家裏還有臘肉嗎？”
“有有有，還有兩塊，你回來做給你吃。”
“嗯。你們有什麽想要的咯，我給你們帶回去。”
“沒有什麽，難得帶，你自己回來就行了，別亂買東西，路上這麽遠你帶你行李回來就行了，搞太多東西難帶……”
唐小雲唇角彎起，瞇起眼睛懶洋洋的笑，拖長了聲調回應道：“知～道～啦～～～”
母親給她的感覺是不一樣的，與別的每一個人、任何一個人給她的感覺都完全不同的，這或許是獨屬於‘母親’這個身份、這個存在獨有的，其他任何身份、任何人無法代替的、獨一無二的、唯有母親能夠帶來的感受與撫慰。
每當與媽媽通電話時，唐小雲就覺得愉悅。就算聽她說些家裏雞毛蒜皮的小事，她也覺得輕松愉快。
在這個時候，她是屬於‘唐小雲’的部分多一些，而‘雲雁隨’融合後帶來的影響少一些。她可以還是一個小女孩。
這感覺，奇妙又令人留戀。
敲定了哪一天回去的事，許紅花催促她掛電話，話費貴，還有什麽話等回去了再跟她說。
唐小雲聽話的掛斷電話，心說我現在很有錢，這點話費毛毛雨啦。
掛斷電話後，唐小雲琢磨這次回去怎麽勸服爸媽聽她的話離開村裏，到鎮上或者到市裏去生活，她現在有錢了，可以給他們在鎮上或市裏買一套房子，搬出來遠離村裏，弟弟也能換一個條件更好的地方讀書。
這件事情，等回去見到他們了再說。
唐小雲收拾東西，安排常二十三和黑旋風在家裏看家。
常二十三躍躍欲試，想跟她一起出門。‘尊家要去哪裏？要待多長時間？帶上我嘛～’
唐小雲說：“你們不去。我不確定什麽時候回來，你們把家看好。”
說走就走，唐小雲買了當天下午的高鐵票，高鐵不能直達她老家所在的市，路上要換乘火車，但是比起全程坐火車，這速度依然要快的多。
唐小雲撐著下巴，看車窗外飛馳而過的田野，這是她第一次坐高鐵，第一次體會高鐵速度，感受是如此的平穩、快速。
神能有這麽快的速度嗎？
唐小雲腦子裏漫無邊際的想著。
神應該不能。
人能夠做到神都做不到的事情了，難怪人不再需要神。
這是文明發展的必然歷程嗎？
那……假如有一天，天元大世界的修真者都消失了，那個世界也會變得像這個世界一樣發展嗎？
噫……？我在想什麽？
人定勝天……唔，人定勝天也有很多種啊，不是只有一條道路能走得通，不同的世界遵循不同的規則能夠有不同的發展……世界是一個點，從點能夠延伸出無數條線……
腦子裏漫無目的天馬行空隨便想的東西越來越沒有邊際缺乏邏輯，車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慢慢變換，平原、田野、山丘、春天的痕跡從輕到重。
越往南走，田野生機勃勃，山林蒼翠盎然，天上的雲層越薄，露出太陽的光輝。
有的地方天空晴朗，有的地方在下雨。
車廂裏漸漸的變得有點熱。
唐小雲脫掉了外面的大衣。
到了她要換乘的城市，天剛剛黑透沒多久，夜幕上隱隱約約看得到一輪月亮。
陌生的城市，陌生的空氣。不算陌生的……火車站裏面鬼魂等待徘徊的場景。
好像除了北京，其他城市高鐵站火車站裏面都有些徘徊的鬼魂，或多或少，大部分衣著有些年代感，少部分與當今時代人的打扮沒什麽區別。
不知道這些鬼魂為什麽在火車站徘徊不去，也沒有人沒有鬼神來管，來來去去路過的修行者……哦，她忘了，不是所有的修行者都像她一樣天生看得到鬼魂的，即使是達到她師父那種境界的修道人，也要借助法力給自己開眼以後才看得到鬼魂，否則只能通過感知知道鬼魂的方位，是看不到鬼魂的樣子的。
像火車站裏這些魂體淡薄的鬼魂，有旺盛人氣混雜，一般修行人可能……大概……好像……察覺不到它們的。
所以當年常二十三跟徐容慧說，唐小雲天生適合走這條道。
所以徐容慧才答應收下唐小雲做徒弟。因為她天賦異稟。
不知不覺又回想起很久以前的事，唐小雲晃晃腦袋，從夜晚也有很多人等待車次的人群中穿過，找到售票大廳進去買票。
窗口後面售票員在電腦上查看後，說：“最近的車次臥鋪票沒有了，晚上十點十五分那一趟還有臥鋪票。”
“那就十點十五分的吧。”
“好的。幾張票？”
“一張。”
“五百三十五。”
唐小雲遞出身份證和錢，暗自嘀咕了一句：窮家富路。
拿到票，她拖著行李去候車大廳。
有些人的旅程喧鬧，有些人的旅程安靜，有些人的旅程寂靜又孤獨。這是比較文藝的說法。實際上的火車上，泡面味、臭腳丫子味、打呼嚕聲、咳嗽聲……噫，火車長途，誰坐過的誰知道。
好不容易捱過三十個小時的火車行程，到達她老家所在的市裏，火車晚點，唐小雲下車時已經五點多鐘，天還沒亮，火車站外面仍然有很多等客的車與拉客的人。
“去哪兒啊？”
“細妹子去哪兒？”
“坐車嗎？”
這是現實中一部分勞苦大眾的生活，真實得一點都不美好。
唐小雲戴著口罩從人群裏走出來，路燈光照以外的地方黑漆漆的，她往黑暗中看了一圈，選擇一個方向走了進去。
還記得唐小雲第一次離家，在火車上遇見的役使倀鬼的老太婆嗎？唐小雲的第一桶金，就是從老太婆手裏收到的役鬼的贖金，算算，如今時間已經過去好幾年了。
她剛才看到路燈光照邊緣一閃而過的一條鬼影，有點眼熟，唐小雲想不起來這個眼熟是在哪裏見過了，想了想，她決定追上去看看。
黑暗中的小巷，安靜而幽深，仿佛黑暗中蹲著什麽鬼怪，隨時能跳出來嚇你一跳。
哦，這種一般人會害怕的場景，對唐小雲完全沒壓力，如果有鬼藏在黑暗裏的話，她的眼睛看得到。遇見鬼一般是她打鬼而不是鬼嚇她。
鞋底扣在地面發出“噠噠”的響聲，聲音在黑暗小巷中有點嚇人……哦，又忘了，嚇不到唐小雲。
跟隨鬼魂留下的鬼氣痕跡，唐小雲一路七拐八拐，走進一片擁擠老舊的房子群裏。
黑漆漆，陰森森，死寂的聽不到生靈的聲音。
“喲謔～有意思。”唐小雲笑了一下，眼睛裏露出興致勃勃的、找到樂子的神情，就像當初季蟬衣求上門請她去救被邪惡法師抓走的胡五，那一場她殺得很盡興。就像當初胡大奶奶上門找茬，唐小雲興致勃勃和它打架（打它）。此時，她又露出了與當時相似的神情。
——她被勾起興趣了的那種神色。
藏在高屋瓦檐下的老太婆鬼滿面怨恨，以一種冷冰冰的、看死人的眼神看著下方小巷裏的人。
她記得下面那個小娘皮，她平生頭一次吃癟就在她手裏，死了她都忘不了那個小娘皮！導致她死亡、導致她變成受別人驅使的役鬼的罪魁禍首！
現在，她報仇的機會來了。很快，很快這個小娘皮就要死來跟她作伴了。一想到這裏，老太婆鬼心裏就滿是扭曲的暢快，真想仰jsg天大笑，痛快的出了這口氣啊！
唐小雲伸手往墻壁上敲了敲，看起來是在敲墻壁，其實她敲的是這片陰間與陽間的壁壘，換個容易理解的說法就是，她目前身處一片鬼域中，不過這片鬼域的主宰給她的感覺不太厲害，她估摸著自己有六七分的把握幹掉對方。她剛剛敲的是這片鬼域的‘墻’，目的是判斷這面‘墻’厚不厚。
“不錯嘛，不容易打破呢。”唐小雲嘀咕道。
唐小雲拖著行李箱，在這片鬼域中走了一圈，發現了一個問題，“好小。好歹是個能撐開鬼域的鬼中大鬼，怎麽鬼域的面積這麽小？跟我聽說過的不符啊……”
轉了一圈回到原地，唐小雲放開行李箱，擡頭四處打量了一會兒，她看得到藏在黑暗中各處的鬼，但是真奇怪，它們居然一動不動，按道理不是應該跳出來嚇她，然後一起沖上來對付她嗎？
鬼們其實也感到很奇怪。
‘這個人怎麽還沒被嚇得大喊大叫？’
‘唔……法師膽子比較大？’
‘是這樣嗎？我第一次見到法師，原來法師不怕十八層地獄懲罰的啊！’
‘不應該啊……白骨王布置的十八層地獄讓人讓鬼都身臨其境，不可能迷惑不了一個法師。’
‘哪裏出問題了？’
鬼們百思不得其解。
唐小雲也感到有些不對。“它們怎麽還不出手？難道在等我主動？”
唐小雲看看進入黑暗時就拿出的斬邪劍，沈吟片刻，點點頭，“好吧，那我就主動一點吧。”
月亮藏在深深夜色裏，天上沒有光源，地上也濃黑阻礙人視線。
唐小雲仰起頭，看藏在黑暗中的鬼是一團團有著輪廓的半透明影子，它們的位置太高了，要麽在高屋的瓦檐下藏身，要麽在高墻的窗臺上。
想了想，唐小雲先把劍收起來，這個‘收起來’是指收進芥子洞天。也就在斬邪劍收進芥子洞天的下一秒，唐小雲眼前一陣扭曲，面前的一切都大變了模樣……
“新來的？判了多少年？算了，懶得問了，來這兒的都是判了刑的，先下油鍋炸一炸吧。”
唐小雲：“……哇哦！”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